从严格意义上讲,现在美国和欧洲还没有进入经济衰退,美国去年最后一个季度出现了负增长,但是今年第一、第二季度是正增长,2%,还不错,欧洲还没有出现负增长,日本是零增长。从技术层面来看,更不能称之为萧条。
目前的世界金融格局和十年前的完全不一样了,像俄罗斯、中国、还有一些中东国家有大量的外汇储备,这些国家事实上掌握着金融危机如何缓解的钥匙。但这并不是说G7不重要,我的感觉现在应该做加法而不是重新组合,除了由G7控制的欧洲央行、美国央行以及英国央行之外,还需要拥有主权财富的国家一起来解决金融危机。
不要忘记,美国中央银行、欧洲中央银行和英国中央银行随时可以印钞票,直接到金融市场、信贷市场上去购买公司的票据,购买他们发行的债券。世界三大中央银行是最大的货币供给者。所以,现在最主要的矛盾是救火,而不是寻找纵火犯,大家想办法,临时凑合,很难在这个时候探讨出一个非常合理的、新的金融框架。
冰岛、巴基斯坦现在都面临着国家破产的窘境,因为资不抵债。其实国家破产这个词有一定误导性,国家破产的背后是国家的收支危机,国际收支危机,要还的债没有钱去还,要再借钱又借不来。在历史上这种现象曾反复发生,各个国家都有过。1997年至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,就是国际收支危机。国家破产的概念,是想学企业破产的概念,既然企业可以破产,国家也可以宣布破产,你们就不要来逼债了,给我一个喘息之机,等恢复以后再还钱。
美国是享有了国际货币的发行权的大国,这是他的优势所在。打个比方,美国消费者或者家庭借了很多钱还不出来了,企业投了很多资,借的钱,包括高盛和雷曼兄弟,借了那么多钱还不清了,怎么办呢?国家担保,跟全世界人民、全世界政府借钱,借钱之后,把这些家庭或者是企业给担保过来,暂时给托管过来,它的基础就是美国的国家信用,美国这个国家没有破产,不仅可以借钱,而且借钱的利息率还降低了。
我个人预计,7000亿美元的救市方案加上美联储上万亿的直接印钞票的措施,应该能够在三个月到半年之内,稳住美国的金融市场。但是稳定了金融市场不等于美国的实体经济不会进入衰退,恰恰相反,我认为美国实体经济应该会进入一个比较温和的,但是时间非常长的衰退,恐怕长达五六年甚至十年。
我们应该把自己的事情干好,先把自己的地盘守好,怎么守好?首先,国际经济衰退迟早要来,我们的进出口肯定会受到冲击,所以要不失时机地启动内需,公共财政要有新的思维。你不能强迫百姓消费。要改变百姓的消费是很难的,等于改变一个文化。企业投资已经非常高了,每年占GDP的43%,投资上不去了,怎么办呢?只能由政府消费,有人说了,政府消费以后会出现赤字怎么办?不要紧,出现了赤字,若干年后可以通过减持部分国有企业来弥补。
把自己的地盘守好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,就是一定要防止当美国和西方的金融市场稳定了以后,有可能我们的钱就没有组织、混乱地出去抄底了,这时可能会出现问题,所以一定要守好。
我们必须本着如何保证未来三十年,中国经济能够完成变成一个富强的经济的历史过程。我个人分析,未来三十年对中国经济的最大冲击还是来自于西方国家、发达国家的金融界,而发达国家的金融界主要是一批金融机构,我个人认为应该紧紧抓住这次历史机遇,不是为了赚钱,不是为了抄底。如果撒开了平均式地去投资,总有若干主流金融机构是会生存下来,如果在三到四个主流机构里,我们有1%到5%的股权的话,就有知情权了。未来如果金融经济开放了,他们想来炒作人民币资产,我们就能事先知道,甚至可以有控制权,这对中国经济未来发展至关重要。对中国的商业银行来说,这看来还是非常困难的。这不是商业行为,是战略行为,因此我觉得不应该由个别商业银行来做,可能需要由某些中介机构来做,甚至可以考虑在海外注册一些机构去做。也有可能会损失一些钱,但18000亿美元的外汇资产亏100亿美元,如果我们能够获得若干金融机构的知情权甚至于控制权的话,非常值得。
最好的办法是不要等,不可能美国所有的金融机构都同时金蝉脱壳,总能逮住几个重要金融机构,而且不仅是入股,今后我们还要考虑培养一部分经理,一部分政府官员,逐步进入他的董事会。这是很值得探讨的话题,一件非常有必要做的事情,要再创造一些新的投资机构来完成整个任务。
(作者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,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主任。本文根据作者在央视经济频道“直击华尔街风暴”节目中的访谈整理而成。)
【作者:李稻葵 来源:上海证券报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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